伊芙利特与某个冬天

·莱茵生命时期/小火龙中心/塞赫要素

·伊芙利特暴走的前一天



 一



女孩很想说,对这里每一个弯道、每一个房间,乃至冷冰冰的瓷砖、零零散散闪烁着的令人不快的绿灯点……那么别扭多余的结构自己都已了如指掌,但这并非事实。无数次,闭着眼也摸清的走廊和内室,一定也只是这座庞然巨兽腹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。

 

即使如此,她也早习惯了。她的记忆是张网,被早晨的风一吹就筛得发抖,剥鳞似的掉下更多碎片。能够回忆起的最久远的画面中,她就已经孤零零地躺在这里。也许她从出生开始就活在这个地方也说不定。如此度过的一天天,除了那些噩梦般的时间,余下的空白难以消磨。有时,穿白衣的人教她分辨纸上歪歪扭扭的符号。后来她知道这里是“莱茵生命”,要管白大褂叫“医生”或“主任”,管印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图形(有时也有彩色的画)的纸叫“书”。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
 

她恨死书了。看到那堆厚厚的纸就反胃。那是白大褂看得津津有味的东西,还用笔往上面画圈打钩,拿她当傻瓜。别人送来的本子、图画,她直接从手上生出火一把烧得干干净净。这是她的拿手好戏。纸融化在鲜红的热量之中,白大褂说她做了坏事,但这感觉真爽快。她最恨这帮人看不起她,捉弄她的技巧让她蒙羞。允许她去烧东西的时候那还好。她最喜欢用自己引以为傲的火焰毁掉白大褂的东西了。但有时一切变得很疼,痛苦难耐,还会看到奇怪的景象,令她不得安眠。白大褂给她套上浅蓝色的薄衣,用针扎她时,女孩自己也明白不能反抗。

 

不知是谁定的规则,告诉她就该这样。

 

于是有一天晚上她做了梦。梦里呼嗡乱响的蚊虫绕着她乱飞,她被激怒,从口中喷出火来。臭气熏天的烟雾中,白大褂跳着古怪的舞,胡乱挥舞长长的双臂。火也烧到他们身上了。白大褂们发出临宰的实验动物似的厉声惨叫,变成点点灰烬。对,再喊大声些。她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。再多燃烧些,把他们都烤熟。床、玻璃、墙壁,都融化掉,她轻易就能做得到。当然了。她可是那个人的骄傲。她的存在比谁都要厉害,比谁都要优秀。只要她想就能随心所欲地折磨他们,直到他们死。女孩在梦中愉快地想着。

 

忽然她睁开眼。白晃晃的天花板没有一丝温度,自己手脚冰凉,她连汗也没有出。转过头,又一个披着白大褂、戴眼镜的人坐在床边看她。不对,这人不是白大褂。她褐色的双眸看着女孩。像小鸟的眼珠——她没见过鸟,但自己瞎猜,觉得应该是一样的——含着些许水光,亮晶晶的,很美。真好,原来是她呀。不知不觉笑了一声。一睁眼就能看到赫默,说明今天是个好日子,多多少少不会那么疼了。刚才的梦,女孩转眼已经忘光。赫默的手摸了摸她的脸。她的手又白又干净,和女孩讨厌的人带着同样有些刺鼻的药味,但女孩觉得这不算什么。赫默当然是很好的,别人比不了。赫默把手中的纸放到一边,拍了拍她的胸口。

 

“你做噩梦了吗,伊芙利特。”

 

赫默担心的时候就会这样说话。像现在这样,把细细的双眉皱紧。可是她不太明白,究竟有什么好担心的。赫默给她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。赫默让她听白大褂的话,她就算经常发脾气,总的来说也乖乖就范了。好不容易不谈“实验”啊、“源石”什么的,她希望赫默陪着她的时候多笑笑。美梦,好久没做这样的好梦了,我高兴得很。女孩兴高采烈地这么说。这是实话呀。关于梦的内容,就没必要说给赫默听了。虽然赫默对她很好,但总爱操心些有的没的。听了她的答话,赫默微笑起来。赫默笑的时候只会稍稍弯一下嘴角,原本忧愁的表情就缓和起来了。她笑得真温柔。会对女孩露出这种表情的,整栋大楼里也只有两个人。

 

“今天……要干啥啊。”

 

赫默的眼神飘走了。她裹在白大褂底下的身体好像抖了一下。再次开口时又显得很平静。

 

“今天上午没有预定的日程。你想做什么呢,伊芙利特?”

 

“哈?!真的啊?我、我来决定吗?”

 

“嗯。”赫默认真地看着她,看来此言非虚。“但是下午还有要你帮忙的事情。”

 

“包在我身上!你听我说啊,上次我烧烂了那玩意儿,哈哈!让他们大吃一惊……”赫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,不好,不该提这个。她连忙说:“那,赫默……你一上午都在这吗?”

 

“嗯。做你喜欢的事吧。伊芙利特想怎么办呢。”

 

她简直不敢相信,这才是生活在梦里呢,太阳从西边出来啦。她紧攥赫默的袖口,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。“别太顽皮。给研究员添了不少麻烦吧。”赫默有些无奈地叮嘱她。但嘴边还挂着笑意,那就说明赫默没动怒。太好了!白大褂怎么想她,她才不在乎呢。床头堆着几本故事书。又是谁趁她睡觉时放过来的吧。这些东西她再怎么烧,总是有人源源不断地补充新的进来。赫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床头,伸手拿了一本硬皮封面的故事书。

 

“原来你有在看。为你读绘本,好吗?”

 

她根本没看过。怎么可能会去看。赫默不来的话,她能在这书生起的火上烤串。但说自己讨厌书的话,赫默会不会生气,从此不理她了?毕竟赫默平常就一副很爱看书的样子。想到这里她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下去。可不能搞砸啊。赫默愿意留下陪她的话,做什么根本不重要。她撑起自己隐隐作痛的身子,依偎在赫默身旁。果然,赫默又对她微笑了。赫默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她的床头,另一只手翻开了书页。

 

“很久以前……”

 

赫默的嗓音令人平静。她背着女孩,对白大褂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的时候也是一样。读了一本,又换下一本。看来赫默真的很喜欢看书。女孩觉得听故事意外地还蛮有意思的,但是叫她看字,那还不如杀了她干脆。很久以前——故事总是从很久以前开始。很久以前是多久,比她在这里的时间还要久吗。无论是愚钝的动物、邪恶的妖灵抑或是少男女孩,在故事的结尾总是消失到一个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去了。“家”、“故乡”、“故里”……她本就不太分得清这些词的意思,当它们变成字,就显得更生涩难懂。

 

家,她也有家吗?赫默的意思似乎是,你住在哪里,哪里就是你家。那对女孩来说,这里就应该是家了。她十分费解。那回家还有什么可高兴的。如果“家”是这样的东西,那她宁愿不要。那么赫默的家也在这吗。赫默摇了摇头,好像她的家在别的地方。的确,听说有时候赫默不会在这里过夜。白大褂也有家、塞雷娅也有自己的家。那么在外面,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们都各有各的家吗?

 

“……嘿嘿。”

 

“怎么了,伊芙利特?”

 

“我和那帮小屁孩不同,是特别的!”

 

她得意洋洋地说。赫默呆呆地看着她。

 

“我哪儿也不去,就陪在赫默和塞雷娅身边就好啦!”她大声说,“我才不要家呢,我可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,凭我一个人,就能帮上赫默的忙!”

 

赫默手中的书滑落,掉在雪白的地板上。被这声响吓了一跳,女孩慌张地看向她的表情。仿佛试图阻挡她的视线,赫默捂住了那双褐色的眼睛,别过身去。过一会儿,披着白大褂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。女孩被吓了一大跳。

 

“赫默,你、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!”

 

赫默越是不答应她越是心焦,最后自己也要急出眼泪来了。

 

“我是不是又说错话,惹你不高兴了啊?……可恶,可恶!都是这书害人,它害你伤心了,我把它一把火烧光!”

 

赫默猛地抓住她发热的手,另一只手伸在空中,好像要碰她,又停下来搭在床边。

 

“……你、你也不愿意碰我了吗……”

 

“不是的,伊芙利特。”赫默低声说,“我不怕你。刚才是我不好,吓到你了吗?”

 

女孩使劲摇了摇头。赫默扭过头看着她,却没有像平常那样弯起嘴角。

 

“你……”赫默顿了顿,“先歇息一会吧。最近身体感觉很累吧?”

 

“没有!”

 

“没关系。想睡就睡吧。需要你帮忙的时候,我来叫你。”

 

“你真没生气?”

 

“嗯。你睡的时候,我也在旁边。所以伊芙利特……”

 

赫默把她的上半身平平地放在褥子上,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。这话说得那么温柔,女孩甚至真的感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困意。确实,她做奇怪的梦的时候,醒来也和没睡过似的辛苦。心里的某个角落还叫嚣着,想再听赫默多说说话……但是既然睡觉的时候赫默会陪着,那也不坏。

 

逐渐模糊的视界中,她看到赫默为她掖好被子,起身拿起来时带来的那几张纸。赫默静悄悄地从床上坐起身。不要、不要走。可是她太困,说不出话了。沉进焦黑的深渊之前,她看到身周一向工整有序的赫默像是宣泄怒火一般,将那些纸揉成碎片。

 


 


醒来的时候,外面下雪了。

 

她的寝室里看不见外面的世界,是白大褂带她到建筑的另一边时,透过走廊上嵌的玻璃窗看见的。小小的霜花贴在透明、无形的墙上,她的手指一碰就化成水滴,坠下去不见了。窗外枝条光秃秃的,再往下,目所能及的地方都堆满了白色的雾和水。她讨厌白色。白大褂是白色,实验室是白色,被单衣服、纸张书本,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白色的。她最擅长用灼目的红把白色变成黑色。但也有例外。赫默和塞雷娅也穿过白大褂,她们周围的一切和她接触过的东西一样,都是白色的。白茫茫一片。所以她想,自己也不是完全讨厌白色。

 

上一次走过这条走廊是塞雷娅来看她的时候。她问:“外面那是啥啊?”

 

“雪。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吧。”

 

塞雷娅的声音也总是冷冰冰的,白大褂都说,她像台冷血无情的机器。才不是这样,她喜欢听塞雷娅说话。只要塞雷娅在场,其他讨人嫌的白大褂就都不敢出声了。他们都叫塞雷娅“主任”、“女士”云云,但赫默就只是叫她“塞雷娅”。

 

第一次和塞雷娅说上话的时候,她还很小。具体是多久以前已想不起来,但至少比现在要矮上不少。那时要抬手才能够到赫默的肩膀,引起一次被称为“中型”的爆炸都有些吃力。她在冷得令人窒息的房间里,让浑身毛孔开始燃烧。隔着玻璃窗,身穿防护服的赫默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她。她没有放过这次表现自己本领的好机会。白大褂交给她的道具,她花不了几分钟就用上手了。熊熊烈焰几乎毁掉了半个房间,那股熟悉的焦炭味令她心情舒畅。这就是、什么来着,源石技艺……难道说那么多痛苦的实验,都是为了让她能随心所欲,毁掉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吗。那可真不错!她得意地看向玻璃窗背面。白大褂们有的欣喜若狂,有的目瞪口呆,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。赫默在拼命写着什么东西,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 

那么多人,没一个敢进来。女孩放声高笑。进来的人,她就统统烧光。正想着,房间门口却传来把手转动的声响。

 

“测试防卫科的技术,还需要得到下级的允许吗。”

 

说这句话的人推开了门。走进来一个灰发女人,看上去和赫默差不多大,像审视一块石头似的冷冷地看着她。女人手上举着一副巨大的方型盾牌。她扭头去看赫默,赫默像被冻住了似的,用女孩看不明白的眼神盯着那个手拿盾牌的女人。

 

“你就是被检体伊芙利特。……这么小的孩子吗。”

 

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对方瞟了一眼玻璃窗对面的赫默。

 

“喂,什么意思!你敢瞧不起本大爷?!”

 

从没有人不害怕她。就算是赫默,在她发动能力的时候也从不碰她。但这无畏的对手只是将盾牌向前推了一步,另一只手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枪。

 

“来,使出你的全力,保留实力没有意义。”

 

可恶!可恶!可恶!……这女人跟她们是一伙的,竟敢看不起她!女孩用灼烧过度的破锣嗓子狂吼着,脑浆沸腾似的发烫。再多、再多点,把他们烧得渣都不剩才好!身体中发出打火石相互摩擦、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。眼前被盲目的血红覆盖,她将理智轻易地交给了席卷身体的狂怒。“……伊芙利特!……”她听见赫默透过对讲机焦急地喊她的名字。这次也一样。她绝对不会辜负赫默的期待。视野被火吞没前的最后刹那,她看见手拿盾牌的女人双目中闪着磐石一般坚定和锐利的光。

 

第一次,她竟战败了。她耗尽最后一丝气力,终于膝盖再也支撑不住枯竭的身体,摔倒在地。面前是手拿盾牌的女人的双脚。她挣扎着,嘴里流出滚烫的唾沫。到底怎么办,这个人会怎么对她呢。赫默又会怎么想呢。等女人弯下腰来审视自己的战利品时,争口气同归于尽吧。可是她就连点小火苗的力气也没有了。赢家抬起脚。她以为那只鞋要碾向她的头,可前者只是稳稳地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。

 

“辛苦你了。”失去意识之前,名叫塞雷娅的女人对她说。

 

后来她听说,原来塞雷娅是赫默的朋友。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。塞雷娅叫赫默“奥利薇亚”,她才知道赫默其实不是那个人的名字。白大褂中也没有人这么叫赫默。和塞雷娅一比,她好像没那么特别了。有时想到这里,她便无缘无故发怒。之后的实验中,时不时可以看到塞雷娅在远处观察她的身影。白大褂说塞雷娅并不是这个“部门”的,她工作的地方在建筑的另外一边。但自从那次“测验”后,只要赫默来看她,三次有两次塞雷娅也在。有时,塞雷娅会主动和她搭话。究竟为什么女孩完全不明白。是因为赫默吗?好像又不像。就实验室的事女孩对塞雷娅发了脾气。对方一边浏览文件一边挑高眉毛,说:“还记恨我吗?”

 

塞雷娅说这话的时候没正眼看她,嘴角却带着笑。这个人居然也会笑。女孩想,大概连她本人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。看到这副面孔,她又觉得,这人也没那么讨厌。

 

塞雷娅很强。渐渐地,憎恨失败的女孩也愿意承认这一点了。一向不会露怯的赫默在她面前也时而放软态度。何况塞雷娅在场的时候,大家都绝对闭口不谈她生病的事情。在塞雷娅面前,她被禁止使用白大褂交给她的“工具”。“你的战斗方式有很严重的问题。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,不然一切都将功亏一篑。”塞雷娅对她说。塞雷娅发言时赫默总是保持沉默。但是,每当塞雷娅来看她,虽然赫默嘴上不承认,心里似乎是高兴的。她不懂为什么,可赫默高兴,她就高兴。

 

塞雷娅最近一次来见她,已经是去年的冬天了。

 

女孩隐隐有些预感。近几年以来,赫默的脸色越来越差,能见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。塞雷娅来看她时,脸上挂着严肃得让人心生怯意的表情。在她们的争吵之中,偶尔也能听到自己的名字。女孩隐隐感觉,她们争吵与自己的病症有关。可那又怎样呢,她的力量日益增强,这是好事。为了赫默——嗯,还有塞雷娅——她能做到更多的事了。一点点摸索着,她也似懂非懂地抓到了些“控制”的诀窍,可她们看她的眼神,简直像是她犯下了弥天大错似的。难道是因为她的错,所以塞雷娅再也不来了吗?

 

“……不是你的错,伊芙利特!你不必担心……”

 

看着赫默的双眼,她不敢再寻根究底。

 

她跟着白大褂走进建筑的另一端。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也看不到了。走廊深处传来焦味,她便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。无所谓。这是赫默说过的,能帮助大家的事情。况且,她也需要练习。等到下次塞雷娅来的时候,她的技巧一定会让塞雷娅也大吃一惊。然后一切就都会像以前一样。与那相比,痛楚不过是已经习惯的小事罢了。

 

女孩提起手中的“工具”走进房间,深吸了口焦烫的空气。

 


 


漆黑的羊头浮在火焰中央。陶瓷似的,乌黑油亮的两对曲角,在烈焰中扭动着。羊的两只眼睛像两个黑洞,不断翻涌着恶臭的焦油。又是、又是这里。她趴在地上开始呕吐,喉头咕噜咕噜倒出甜甜的雪花。这火一定是从地狱烧来这边的,比她的火来得更凶猛、更热。再远一点的地方,白大褂们拉着手唱着歌,那是从故事书里听来的歌。他们的胡子头发都被烧没了,却感不到痛。真是一群怪物,可有谁比她更怪呢。她踉跄走了两步,面前有人。她抬头一看,是赫默向她伸出双手。她正想握住那些细小苗条的手指,赫默就被火焰吞没,从头到尾化成一阵灰没影了。不要、不行……只有赫默,绝对不能让她出事!她想跑,滚烫的热浪中,她撞上了一面盾牌。灰发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说:

 

“……伊芙利特……”

 

她猛地惊醒。这里还是实验室。自己似乎竭力昏倒了。以她的身体为中心,一圈圈螺旋状的焦痕遍布整个雪白的房间。“工具”掉在一边,看起来已经不能用了。女孩伸出手掌。通红发热的手掌没有一丝裂痕,浑身上下也并没有外伤。她的力量又增长了,得赶紧告诉赫默听才行。

 

她挣扎着爬起身,一瘸一拐走到实验室门口。奇怪,怎么一个白大褂都没有。看向门边,门锁居然亮着绿光。她手腕软绵绵地使不上劲,推了几次才推开门,又听到那个声音:

 

“——我这样做,也是为她考虑。”

 

是塞雷娅的声音。没错,她不会认错,的确是塞雷娅。难道刚刚梦里的话不是幻听?门外走廊的尽头,飘着雪花的玻璃窗前,女孩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。赫默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靠在墙上,塞雷娅穿着白大褂站在她的面前。

 

“从始至终你是知道的吗?我想过以你的权限,也许能看到更上层的决策,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!这些文件想必你早就过目了吧。那孩子现在的融合率和血液结晶密度……”

 

“我明白她的状况。正因为明白,这项计划才必须被修正。”

 

“这一切你都知道,而你竟然瞒着我!我以为继续配合会对伊芙利特有好处,才逼着自己延续这项研究!可如果莱茵生命的高层背叛——”

 

听到自己的名字,女孩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塞雷娅冷冷地打断了赫默的话。

 

“不要再说了,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事。”

 

“这与我、还有伊芙利特的性命息息相关!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!”

 

“绝不会这样。但,奥利薇亚,我说过你承担不起知情的风险。”

 

“我不能原谅——”

 

塞雷娅上前一步。她捉住赫默因激动而发红的脸,接着唇与唇贴在一起。另一只手握住赫默的肩,将她尽可能贴向自己。对方起初挣扎了两下,也不动了。大概过了五六秒,赫默伸手推开了抱着她的双臂。塞雷娅没有反抗。

 

“你答应我……”赫默的声音发颤,“绝对不能抛弃那个孩子……”

 

而塞雷娅用她一贯的钢铁般的口吻答道:

 

“我会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。这也是我们的赎罪。”

 

就算是她,也知道自己见证了不该偷窥的一幕。她合上门,彻底失去力气的身体瘫坐在地上。赫默通红、落泪的双眼还历历在目。为什么明明如此努力,还是让赫默露出这种表情。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,不想见到温柔的人流泪,这难道是罪无可恕的任性要求吗。是因为她的身体,塞雷娅和赫默才常常争吵吗。为什么塞雷娅说的话她还是一句都听不懂。为什么不来看她,为什么付出的得不到夸奖?她的大脑被烧糊了,想不清这些问题的答案。

 

她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问题的答案。

 

手指划过地板,一层黑色的焦炭粉末遮过她皮肤的颜色。实验室一片狼藉。她想,即使是白大褂们,要修复好至少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。她的力量已经可以做到这种事了,她的爆裂和塞雷娅的盾,现在哪一方较强呢。如果她更加努力,赢过塞雷娅的话,赫默和塞雷娅是不是可以相信她拥有烧尽敌人的力量了?

 

只要她更用力燃烧,一定可以。赫默和塞雷娅也一定会和好,必须这样才行。

 

一定有脱离这个地狱的一天,一定还能让她在乎的人重新露出笑脸。只要她变得更强、变得最强,“炎魔”能够解决一切。就像赫默的故事书里说过的,她要做赫默的“骑士”,要跟上塞雷娅的脚步……

 

只要变成这样,她们三个人一定能永远、永远在一起。对了,离开这种地方,去只属于她们三个人的家吧。不分白天黑夜,想见的时候就见得到。只要她继续努力,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来临了。等到那一天,她要挽起她们的手,一起去做故事书里曾读到过的事情。





后记:设定也许有些许出入,个人理解,请轻抓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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